暮春三月的长安西市,波斯胡商阿布罗支的宅子里飘着浓重的安息香。我攥着桃木剑的手心全是汗,青布道袍后襟早被浸透——天知道半个时辰前,我还在酒肆里啃着胡饼数落科举不公。
"崔道长请看,这铜镜每到子夜就渗出黑水。"阿布罗支操着生硬的官话,捧着面缠枝葡萄纹铜镜直哆嗦。我瞥了眼镜面,心说这不就是铜锈么,但面上还得端着高人架势:"此物阴气甚重,当用三昧真火......"
话音未落,窗外忽然卷进一阵腥风。烛火霎时熄灭,屋梁上传来银铃般的笑声:"好个俊俏的小道士,怎么连三昧真火的口诀都背不全?"我浑身发毛,只见一团红云从梁上飘落,落地竟是个穿石榴裙的妙龄女子,眉心一点朱砂痣灼灼生辉。
"赤狐!"旁边跳出来个游方道士,手中铜铃叮当乱响,"大胆妖孽,看贫道......"
"玄真道长且慢!"我急中生智拦住他。那女子冲我眨了眨眼,裙下忽地窜出条火红狐尾,不偏不倚缠住玄真的拂尘。只听"咔嚓"一声,上好的麈尾竟被绞成漫天银丝。
阿布罗支"扑通"跪倒在地:"佛祖显灵!菩萨保佑!"我强忍着笑,学观里老道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:"福生无量天尊,此妖道行颇深,需以紫金葫芦......"
"道长说的是这个?"红衣女子玉手一翻,掌中赫然托着个鎏金葫芦。我差点咬到舌头,这丫头怎么还自带道具?却见她冲我狡黠一笑,化作青烟钻入葫芦。玄真见状拔腿就跑,道冠都歪到了后脑勺。
次日清晨,我抱着沉甸甸的银铤走出胡商宅邸。拐过崇仁坊的胭脂铺时,忽闻身后有人轻笑。回头只见那红衣女子倚着门框,指尖绕着缕青丝:"书生,下次要装道士,好歹把《云笈七签》背熟些。"说罢抛来一物,我接住一看,竟是昨夜那面铜镜——镜面光可鉴人,哪还有半点铜锈?